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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子東談中國文學100多年:每步一點,連起來是一條線

對于文學愛好者來說,《重讀20世紀中國小說》值得一讀,因為這本書會拉著你走進文學深處;對于文科研究生或專業(yè)讀者來說,《重讀20世紀中國小說》更加值得一讀,因為它會引出不少學術爭議。


(資料圖)

這本書的作者是許子東,浙江天臺人,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教授。

撰寫這部書,許子東閱讀和研討了中國近現(xiàn)代比較有代表性的近百部中短長篇小說。從1902年梁啟超的《新中國未來記》,一直到2006年劉慈欣的《三體》。

除了寫書,許子東還在網(wǎng)絡上講課。他研究魯迅,鉆研張愛玲的作品。不借助任何工具,只用語言,就能表述出一本書的魅力,一個作家的閃光之處。

前幾天,有名網(wǎng)友留言評論:“我真的選錯了,睡前點開《許子東重讀魯迅》音頻節(jié)目,越聽越精神,四個小時了,目光炯炯黑夜中兀自亢奮著……”

20多個小時后,許子東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了這條留言,轉發(fā)一波,并配上了三個字:“對不起”。

關于文學,許子東曾引用高爾基的話說:“文學即是人學”。他還說過:“文學通常不提供答案,但它提出問題”。還說過:“不是每部小說都有思想,但是讀到了,領悟了,不管同意或是反對,就是幸運”……

1月18日,揚子晚報讀書版迎來農歷2022年新春的最后一期版面,我們邀請許子東,一起聊聊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那些事兒。

以下是記者與許子東的采訪對話:

紫牛新聞:您在《重讀20世紀中國小說》一書中曾談到鴛鴦蝴蝶派小說在新文學革命時期受到爭議,近些年言情小說的發(fā)展也遇到問題,去年在一則新聞報道中,甚至有學生家長公開指責其是“精神鴉片”。那么在您看來,二者有沒有相似之處?

許子東:有關系,但又不完全相同。

鴛鴦蝴蝶派是民國初年的一個文學流派,狹義地來說,它主要是延續(xù)了以往“青樓小說”的傳統(tǒng)。五四新文學興起以后,文學創(chuàng)作的主流轉為批判社會,而鴛鴦蝴蝶派的小說強調娛樂,秉承的創(chuàng)作理念是“文學最大的目的是給人娛樂,滿足人的夢,小說就是玩玩而已,是消遣,不要那么認真地去批判社會?!?/p>

當時看鴛鴦蝴蝶派小說的人很多,比看新文學的人多。它們發(fā)表的刊物叫《禮拜六》,所以有句口號:“可以不討小老婆,也要看《禮拜六》?!?/p>

新文學出來后,漸漸地,鴛鴦蝴蝶派就從主流走了下坡。但迷戀的讀者還很多,后來也有發(fā)展,比方說張恨水的《啼笑因緣》、秦瘦鷗的《秋海棠》等。這類作品在香港、臺灣沒有中斷,一路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的言情小說。

中國內地在50年代以后,鴛鴦蝴蝶派基本中斷了。但在80年代左右,以瓊瑤為代表的言情作品又涌現(xiàn)了。

把言情小說稱為“精神鴉片”,就有點過了。我想叫它鴉片,不如叫它奶茶,整天喝這些,血糖高了,對身體不是那么好。但你也不能否認,現(xiàn)在有些讀者就喜歡喝奶茶,各取所需而已。

紫牛新聞:過去的2022年,您有特別關注的文學事件嗎?

許子東:如果說有什么比較大的突破,或者是文學史上一鳴驚人的作品,我也不能說沒有,只能說我自己覺得沒有。

我想現(xiàn)在整個文學的環(huán)境,還是健康的,有一些投機的理論,但作品不太多,沒有出現(xiàn)超越底線的作品。

紫牛新聞:文學之外,您也經常會在社交賬號上討論熱點事件,比如說之前曾被廣泛討論的“二舅”視頻。

許子東:這個事情其實是一個偶然的網(wǎng)絡事件,我們可以去討論它如何在網(wǎng)絡上爆紅。

但我關注的是另一個角度,就是網(wǎng)絡上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,為什么一個殘疾老人的故事由下一輩年輕人剪起來報道以后,會有這么多人關心?

因為我在寫《重讀20世紀中國小說》時,發(fā)現(xiàn)中國文學100多年,每一步都是一個點,連起來是一條線。其實有一條主線是知識分子和農民的關系,它們是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所塑造的最成功的兩個形象,二者在文學當中的同框,非常有意義。

最早的同框是像“閏土”這樣,最近典型的例子是余華的暢銷書《活著》,主角是一個農民,他在講自己一生的痛苦,可他不是對著讀者講,也不是在自言自語,而是對著一個文化青年在講。

二舅的故事,本身大家都不知道,被一個網(wǎng)絡青年剪輯后,大家才開始同情的。網(wǎng)絡青年講自己的故事,沒人理會,但他講一個殘疾老人的故事,大家就關心。

紫牛新聞:您的文學課,以及您所著寫的文學研究,有一個非常鮮明的特點,就是會把提到的人物描述得特別鮮活。哪怕是魯迅、張愛玲這樣的文學先驅,被您講出來,也會讓人感覺與他們靠的非常近。這種寫作方法,是您的個人習慣,還是個人選擇呢?

許子東:我其實很矛盾的,一方面希望能把問題講得通透,容易讓人聽明白,另一方面,又希望延續(xù)學術的寫法和姿態(tài)。

現(xiàn)在大學里面要發(fā)表論文,會硬套理論,而且理論一定要外國的。明明用大白話都能把事情說清楚,他們總覺得不夠,我對這種學風不大感冒。

紫牛新聞:您先后研究過張愛玲和魯迅,有沒有出現(xiàn)第三個作家人選?

許子東:我最早出的書其實是關于郁達夫的,大概在80年代初,關于魯迅的書現(xiàn)在還沒出版。所以已經有第三個人了,第三個人就是魯迅。

紫牛新聞:那么魯迅之后,有沒有第四個人選?留意到您曾多次提及丁玲,有沒有可能是她?

許子東:丁玲當然可以做專門的研究。但是當我對20世紀中國小說進行回溯時,我發(fā)現(xiàn)讀一個作家,是要讀一大批的,很多內容可以連起來討論。

紫牛新聞:為什么將郁達夫、張愛玲和魯迅三人作為研究的主要作家?

許子東:我寫郁達夫時,正在上海讀研究生。

寫張愛玲是我到美國以后,最早是用英文寫。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討論張愛玲是非常重要的,丁玲重要,張愛玲更重要。很多人認為,她就是寫愛情,寫小資,但其實她對現(xiàn)代文學有著自己的看法。她說“文學都是講男人怎么斗爭,我們女人要關心怎么生活?!睆垚哿岵皇亲畛錾淖骷遥瑓s一直紅,為什么?因為她的世界觀恰恰與90年代以后的中國意識形態(tài)銜接了,從革命的宏大敘事轉到了日常生活,這才是老百姓生活的價值。

我為什么要研究魯迅?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,代表中國100多年文學以及文化的核心是:“中國人不能一直做奴隸”。魯迅一生的創(chuàng)作都在貫徹我們國歌的第一句話,他身上最寶貴的就是硬骨頭的精神。魯迅代表了整個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的深度和高度。(揚子晚報/紫牛新聞記者 孫慶云)

關鍵詞: 現(xiàn)代文學 言情小說 揚子晚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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