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1日上午,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名單揭曉,作家東西的《回響》榜上有名。
《回響》先在《人民文學》2021年第三期全文刊發(fā),7月份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單行本。在這部小說中,作者東西試圖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,同時探究愛情和人性的本質(zhì)。他采用了“奇數(shù)章寫刑偵推理,偶數(shù)章寫愛情心理”的敘事策略,用比較戲劇化、極端性的案例,對當代人隱秘而復雜的情感、心理樣貌,作了盡心追溯和探尋。
(資料圖片)
借助推理小說的外表
用文學探秘精神深淵
跟一般純文學作品有所不同的是,《回響》有非常戲劇化的情節(jié)故事,有著往往類型文學才會有的故事可讀性。小說中,女警官冉咚咚在偵破一樁名為“大坑案”的兇案過程中,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丈夫私自開房的記錄。于是,她既要偵破案件,又要像偵破案件一樣偵破愛情,兩條線索的心理較量由此同時展開……作家東西在其最新長篇小說《回響》中,試圖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同時探究愛情和人性的本質(zhì)。他采用了“奇數(shù)章寫刑偵推理,偶數(shù)章寫愛情心理”的敘事策略,用比較戲劇化、極端性的案例,對當代人隱秘而復雜的情感、心理樣貌,作了盡心追溯和探尋,成為當下文學圈的一個矚目焦點。
小說中女主角冉咚咚以及所有人物心理活動的刻畫,令人嘆為觀止。由于工作上的偵探能力,她對愛情、婚姻的偵探也讓人不寒而栗,最終使得她的家庭瀕臨破裂。冉咚咚和丈夫慕達夫已經(jīng)簽了離婚協(xié)議,夏冰清的命案也已經(jīng)告破,但冉咚咚對慕達夫的耿耿于懷并未釋然。
她仍然懷疑慕達夫的“背叛”。這時慕達夫說:“別以為你破了幾個案件就能勘破人性,就能歸類概括總結人類的所有情感,這可能嗎……感情遠比案件復雜,就像心靈遠比天空寬廣?!边@時的冉咚咚才意識到,慕達夫在賓館開房被她發(fā)現(xiàn)后,她揪住不放,層層深挖他的心理,從偽裝層挖到真實層再挖到創(chuàng)痛層,讓他幾近崩潰。沒有幾個人的心理經(jīng)得起這樣的深挖,包括她自己。因此,她覺得對他太狠了。特別是邵天偉吻了她之后,她構建的道理崩塌了。于是她有了對慕達夫深深的愧疚。讀者讀到這里,也應該能感受到,只有對人性的同情、理解和寬容,才有可能使遭遇挫敗的情感化險為夷,絕處逢生。
可以說,東西是借助推理小說的外表,將其對當代社會生活中的社會心理、個體心理,以及個體心理中最隱秘的無意識、犯罪心理、抑郁癥等都做了特別深入、廣泛的挖掘和探究,繼而借由個體倫理中存在的荒誕、虛無等空隙,對個體存在的意義進行了哲理式的追問。正如評論家、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張清華所說,《回響》的結構是立體的、有深度的,“推理其外、心理其內(nèi),倫理其表、哲理其實”。
李敬澤、謝有順等專業(yè)文學評論家紛紛給予高度贊譽,演員陳建斌也在網(wǎng)上出鏡推薦這部心理推理小說。有人認為這部小說在“如何處理當代經(jīng)驗方面提供了新的方法”,是 “直面現(xiàn)實的寫作”,具有 “真正的現(xiàn)實主義的藝術品格和精神質(zhì)地”。雖然是一部純文學小說,但其采用的心理推理手段、戲劇化的故事設置,讓小說有很高的可讀性。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謝有順認為,《回響》寫出了“真實眼淚的驚駭”,寫出“日常生活的深淵”,“不僅是東西迄今為止最好的小說,也是這兩年我讀到的中國小說中最生動、綿密、厚實,也最具寫作抱負的一部”。
小說中所采取的心理、懸疑推理模式,引發(fā)評論家李敬澤的特別注意。在該書新書發(fā)布會上,李敬澤提到:“從懸疑推理的敘事外殼而言,這類小說產(chǎn)生于十八九世紀的大城市中,這是由于隨著工業(yè)化,城市越來越大,人生活其中,周圍都是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,于是世界成為一個有待于偵探推理的對象,我們自己也變成需要去探究的對象。對外,我們尋求真相,對內(nèi),我們尋求真我?!?/p>
小說里女主角對丈夫的無休止追問和對真相的無限推理,也令人警惕。李敬澤說:“我們現(xiàn)代人如此執(zhí)著的那個‘真’究竟是什么?就這樣尋來追去,結果我們發(fā)現(xiàn),這種追求本身就是一個毀壞生活的東西:它沒有結果、沒有結論,也永遠不可能有結果、有結論。但是,在這個過程中,生活被自然而然地毀壞了。我們等于設定了一個對自己真實生活的一切的嚴重不信任。”
“東西”是誰?
繼余華蘇童格非等人之后的
重要作家
《回響》出版后,封面新聞曾對東西做過一番深度專訪。他分享了這部小說創(chuàng)作背后的故事。
作家東西,本名田代琳
東西,本名田代琳。1996年,東西以中篇小說《沒有語言的生活》驚艷中國文壇,獲得首屆魯迅文學獎,是繼余華、蘇童、格非等先鋒小說作家之后的重要作家之一。東西的寫作有一個獨特的風格,即對心靈探索的著迷。多年前寫《后悔錄》時,他就有意識地向人物內(nèi)心開掘,這一次在《回響》中做得更徹底,“世界上每天都有奇事發(fā)生,和奇事比起來,作家們不僅寫得不夠快,而且還寫得不夠稀奇。因此,奇事于我已無太多吸引力,而對心靈的探尋卻依然讓我著迷。心靈難以琢磨,因為它比天空還要浩瀚。”
談到寫這部作品的契機,東西提到一句話,“像偵破案件一樣偵破愛情”,“就是這個念頭,讓我寫了這部小說。已經(jīng)好久沒有文學作品去追問愛情了,好像這是一個已經(jīng)解決了的問題,甚至是有點幼稚的問題,但其實我們都沒有完全搞懂。有的人以為初戀是愛情,但人到中年后,愛情也許不是浪漫而是平凡。冉咚咚如此追問這個問題,我是想塑造一個愛情的理想主義者”。
這部小說有很多關于當下中年婚姻生活的內(nèi)容。雞毛蒜皮,心理變化,看起來驚心動魄又真實可悲。東西認為,經(jīng)歷過才懂得,平凡是最好的浪漫,而能過好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英雄?!拔覀兓孟朊刻於际菎湫碌纳?,而其實不然,我們難免要重復和平庸。這也許正是冉咚咚不滿意的地方,她想用愛情來拯救平庸。愛情就像理想,它在本小說里也許是一種象征?!?/p>
為了寫好這部心理推理小說《回響》,東西還特別對心理學知識進行了補課。2017年下學期,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聘請東西為駐校作家,他利用空余時間閱讀和聆聽心理學方面的知識。心理學知識對他認知小說中的人物和認知自己,均有幫助?!爸辽?,我自己比過去寬容了,更知道站在別人的角度理解別人了,對人物內(nèi)心的猶疑以及心靈的模糊樣貌有了更深的認識。認知別人也許不那么難,而最難的是認知自己?!?/p>
在這次寫作中,東西不僅運用了心理學知識,還發(fā)明了一些心理學名詞。比如“疚愛”“簡幻癥”,以及“愛情的三個時期”,即“口香糖期”“雞尾酒期”“飛型模式期”等?!靶睦韺W現(xiàn)象是心理學家發(fā)現(xiàn)的,但敏感的作家也會發(fā)現(xiàn),作家在寫作時就是用心去體會情感,如果這種體會被讀者認同,那這些新的心理學名詞就有可能被承認。
嫁接類型文學與純文學
企圖獲得更多的閱讀
由于小說中涉及大量的推理學和心理學知識,東西自言寫得并不輕松。僅僅開頭,便從2017年初春一直寫到2019年夏末。在創(chuàng)作《回響》之前,東西從未寫過推理與心理方面的小說,但他花了許多時間惡補這方面的知識,以求行文中的每一字句都合乎人物心理與生活現(xiàn)實。寫小說不是講故事,他進行得異常艱難。以至于每寫一千字,都要停下來細細審視,找錯誤,找缺點,補細節(jié)。寫作狀態(tài)在卡夫卡式的難以推進與巴爾扎克式的拼命前進中反復跳躍。雖然是一部純文學小說,但其采用的心理推理手段、戲劇化的故事設置,讓小說有很高的可讀性。
在《回響》中,東西特別改變了過去的寫作方法,把類型文學與純文學做了嫁接,在打破純文學、類型文學界限方面做了有效嘗試。它有類型文學的敘事流暢,可讀性高的特點,又有純文學帶給人思考的優(yōu)點,而且在文字的經(jīng)營上顯示出(類型文學沒有的)品質(zhì)追求。
從目前的反饋來看,《回響》得到了讀者的認可。嚴肅的思考和探索,比如對心靈的挖掘、對案件的思考等,“首先要能吸引別人去閱讀。以前,我手寫我心,才不管有沒有讀者。就連《百年孤獨》的作者加西亞·馬爾克斯都曾說過只要擁有50位真正的讀者就知足了。即使像馬爾克斯這樣的大作家,當初對讀者也是沒有信心的,更何況我輩。所以,我要改變和嘗試。當年,法國新小說代表作家羅布格里耶也曾做過這樣的嘗試,企圖獲得更多的閱讀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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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Rex_11